教師的行動性框架


在教學實踐中,教師通常是先通過下意識的動作及反應來決定課堂的活動。Schön將此教師內在的框架稱為「行動框架」。教師的行動框架在課堂中決定了教師的行動,其在不同的具體性層次運作。教師在學校中成為一個思考和行動的代言人,擁有特定的觀點、流行的信念系統、範疇方案(category scheme)、圖像、例行公事、主張和行動的形式(Schön & Rein, 1995)。教師的行動框架在教學行動過程中展現,所有這些構成教師個人的框架,在實踐的最初階段都是「隱性框架」,其控制教師的活動,也控制教師的學校常規和教師文化,同時也營造學校制度化的框架(鍾啟泉(), 2004)
在傳統課堂中,普遍可觀見的行為改變技術,背後就是教師內在技術理性框架的具體展現;而就學習共同體的實踐來說,在課堂中常見的教學活動:如小組討論、協同學習、分享與發表等等可見的行為,甚至教師的傾聽、串聯、回歸等教學行為,其背後也隱藏著教師的行動框架。
學習共同體的實踐中,課堂中常見的小組討論、協同學習、分享與發表,這些外在的可見行為藉由教師不同的回應教態,反映教師在實踐學習共同體哲學的圖像世界。我在觀課中,經常可見學生在分享與發表時,基於學生可能的個人特質,在發表的音量上過小,以致於多數的學生未能清楚聽到學生的發言。常見的教師回應是:「小明,你的音量要再大一點兒!這樣我們才能聽清楚你想要說的意思!」這種教態和傳統的課堂相近。但我曾經在一次的觀課中,觀見一位教師的教態是這樣:教師微微傾身,半側身面向說話的同學,然後說:「小明你的意見說得太棒了!我們要一起更安靜一點兒,這樣我們才能聽清楚小明這麼棒的想法!」在這位教師的教態中,我看見老師的身體並不是急著進入學生的視域中,而是透過側身將全體學生的意象納入自己的視線中;而回應的語言讓自己和學生成為我群的一體感,包括老師在內的「我們」需要更安靜,更專注,傳遞了一種信任、安心、接納的發言環境,說話聲音太小的孩子並沒有錯,而是我們不夠安靜,不夠專注,所以才沒法兒聽見、聽清楚同學的意見。上述教師回應於學生課時學情的教態之所以不同,是其背後的行動框架在決定。傳統上要求說話學生音量再放大的教師,藏著教師制度性的權威,以評價式的語言暗示了這發言音量適當性;但側身將自己成為和學生平等的學伴教師,示範了一次平等的師生關係,那是一種以活生生的教師主體和學生相遇的對話,用語言無條件的接納了學生。
學習共同體的實踐教師需要放棄制度性教師的權威,如歐用生教授說的「從神壇走下」,用教師個人的主體性活生生地和學生相遇。這種喪失教師權威的教師最能在課堂中體會教師主體的力量。當課堂進行中,學生的回應跳出了教師預設的發言時,在學共實踐上,有經驗的教師會用肢體和語言承認自己的疑惑、不懂。在一次觀課中,一位從制度下教師權威走下神壇的教師教態,久久讓我難以忘懷。那次觀課中,班上一位學生在分享其意見時,學生的答案出乎教師的意料之外,讓其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。那時教師的表情頓時呈現低頭、困窘的微笑又帶疑惑的神情,然後抬頭和我這位觀課者對望一眼,接著直球回應學生:「這裏我卡住了,這裡我不懂,誰可以講給我懂?」當老師的直球回應給學生時,班上的孩子頓時也陷入疑惑和思考狀,有些孩子點頭好像懂了,但也有孩子搖頭表示不認同貌。這課堂的氛圍因為師生的交往,那種學習的共同體頓時在班上生成,教師是一個學生的大學伴,原來老師也會有不懂,也會有困窘的時候,教師就和學生們一樣,都有不懂的時候,全能的教師/神不見了,看見的是一個和學生一起學習、一起困窘的大學伴。
在這位有經驗的學共實踐教師中,一個在其課堂中經常出現的溫柔教態,就像仙女手上的仙女棒那樣,也具有神奇的魔法力量。這位教師經常能在第一時間閱讀學生的眼神,解讀其學習的狀態。當她發現學生難免有分心失神的時候,她會不經意般移動到學生旁,或輕拍學生背部,或握一下孩子把玩文具的手背,把孩子拉回學習的樣態。在我的觀課經驗中,這種教師非權威式的教態,比起直接疾言厲色的叫名,更能讓學生溫暖和安心學習。在團體中看見個別學生的學習態樣,然後採行一對一的身體接觸,比起用語言的指名,更能讓學生感受那種你我相遇的力量。
課堂中可見的教學行動隱藏教師的行動框架,靜默的框架決定教師課堂的教態。通過教學實踐中的省察,同情境進行對話,調動經驗所賦予的默會知識來考察問題,反思實踐中平時所未意識到的行動框架,借助這種反思性對話/思考,不斷反思/慎思以重建多層的框架,實踐者才能擴展教師內在的行動框架,淬鍊出學共實踐的智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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